第700章 月中沙与瓶中林
当天傍晚，博恩斯女士和几名学生在一众妖精的簇拥下走出古灵阁，早早得到消息的记者立刻围上来。闪光灯炫目闪烁。博恩斯女士向公众宣布谈判顺利，已经就一些问题达成共识。
古灵阁的妖精发言人同意了这个说法，并且对不久前的巨龙逃离事件给出了解释。
“那条龙早就不堪重任，如果你们有所了解，会发现古灵阁最近正在寻找替代方案，是的，巨龙被转移到其它地方，等待处理。这段时间由斯芬克斯负责把守最重要的几间金库。我们考虑过让巨怪穿上妖精铠甲，防御力堪比巨龙。”
当有记者追问巨龙逃离原因时，妖精发言人生硬地回答：
“长老会临时决定转移巨龙，以免吓到尊贵的客人。中途不幸发生意外。负责此事的是一名外人，不熟悉控制巨龙的方法……斗鸡眼博德里克，他不幸死于意外，具体细节无可奉告。”
临时发布会结束，哈利几人出来和罗恩汇合，罗恩提议一起喝一杯，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涌入破釜酒吧，酒吧里人满为患，到处是谈论此事的巫师。就在他们不知所措时，纳威从一个黑黢黢、隐蔽的角落里探出头朝他们用力挥手。
“哈利，罗恩——这边！”他兴奋地嚷着。
众人落座后，罗恩对德拉科·马尔福坐在自己旁边很不满意。“我以为你回家了。”他皱着眉毛说。
“谈判还没结束，我当然不能走。”德拉科轻蔑地瞥了罗恩一眼，惹得他瞪起眼睛。“也是，你被排除在谈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不清楚我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罗恩愣了愣，看向哈利，哈利不大情愿地点头，承认他的作用。
“好吧，呃，那么——谁能说说谈判中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跑出来一条龙？”
哈利简单描述了整个谈判过程。
“听起来不是意外。”唐克斯说，“哦，谢谢你，汤姆。”她接过酒吧老板汤姆端过来的酒水分给众人，一弯腰从口袋里掉出一串晶莹的葡萄，看起来十分诱人。
“哦。”唐克斯扁扁嘴，“从韦斯莱魔法把戏坊买的，你们可以试试，它叫多味葡萄，有点儿像比比怪味豆。”
纳威拿起一颗，“紫甘蓝味儿。”他一脸庆幸地说。汉娜也拿起一颗，甩了甩马尾辫儿，“南瓜馅饼味。”“菠菜口感，似乎还不错？”柯林斯小口咬了一口说。“芹菜。”哈利的脸皱了皱，说完拿起一杯清水漱口。赫敏和金妮听到是从韦斯莱魔法把戏坊里带出来的东西，根本连碰都没碰。
插曲过后，他们想起刚才的话题。
“绝对是那个斗鸡眼搞的鬼，”罗恩笃定地说：“他们想用巨龙吓唬人，但是失算了，只要博恩斯女士发出信号，外面的傲罗立刻就会冲进去，是不是，柯林斯？”
柯林斯点了点头。
“之后呢？”纳威好奇地问，“巨龙飞走后，你们又谈了两个小时。”
哈利转向赫敏，“之后再没发生意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赫敏在说话，偶尔停下来询问博恩斯女士的意见，或是回答妖精提出的问题。他们往往针对一个字眼辩驳十几分钟，甚至半小时，我有种重新回到魔法史课堂上的感觉。”
众人笑了起来。赫敏翻翻眼睛，挑出几条有价值的信息，有了她的讲解，众人差不多理清了谈判的重点。
“我们避开了一些棘手问题，”赫敏说：“它们是巫师和妖精敌对的死结，不会轻易解开。也许最后要教授出面才行。”
他们又提到妖精发言人说的话。
“‘尊贵的客人’，”罗恩露出嫌弃的表情，“我从没听妖精说话这么动听过。”
“如果你租下古灵阁的贵重金库，并且往里面存一大笔钱，”德拉科·马尔福露出嘲弄的表情，“你会听腻的。”
“你有多少钱？就你自己？”罗恩反击道：“我有超过一千个加隆可以支配。”
德拉科·马尔福呼吸一窒。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他忍不住问道，一千个加隆即便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
“我辛辛苦苦攒的，”罗恩不假思索地说：“争霸赛的奖金，比赛录像的授权费，论文稿费——对了，”他一拍脑袋，“我在麻瓜报社还寄存了一大笔钱呢，如果谈判成了，不知道我能不能上门讨要？”他不确定地说。
“你掉进钱眼里了？”金妮说。
“那是我应得的。”罗恩不满地说：“每年我少给你礼物了吗？”
金妮撅起了嘴。德拉科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说：“等到毕业，家里会拿出一大笔钱，一大笔，知道吗？至少几万加隆……”
“这和你有一个纳特的关系吗？”哈利反感地问。
“是啊，哈利的金库里也有一大笔钱，但他从来不提。”罗恩立刻说。
“哦，拜托，”赫敏不耐烦地说，“你们什么时候攀比上这个了，我不觉得金钱能解决我们面临的——”
“小门小户当然不懂金钱带来的好处。”德拉科嘲笑道：“我爸爸和不少杰出的治疗师搭上了关系——可能再过几年，我就会成为第一家巫师麻瓜联合医院的院长。”
“是吗，”赫敏牙尖嘴利地反击，“那么大门大户的马尔福家族继承人能不能告诉我，如果这门生意前途远大，为什么没有其它人涉足？凭马尔福家族的面子吗？还是你引以为豪的金钱和权势开路？哦，我差点忘了，马尔福只剩下金钱这一个选项了。”
德拉科脸色阴沉下来。因为赫敏说的是实话。
马尔福家族的财富和声望在战后大幅缩水，影响力大不如前。之所以没有纯血家族插手医院，唯一原因是他们都认为联合医院是海普教授给卢修斯卧底的补偿。
但真相嘛——
德拉科想起爸爸的话。“他从没承诺过，甚至可能不知道有这回事，保住马尔福家族就是他给予我卧底的回报。”卢修斯在书房里说。
“那——”
“因为你。当时魔法界还没暴露，他接触到的人中只有你表现出了这个倾向，他乐得支持你。”卢修斯冷静地分析：“马尔福家族十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以及和麻瓜藕断丝连的关系网……都会让这件事变得简单，但记住，你不是唯一人选，因此我才会尽量在公开场合宣扬这件事，还暗中警告了一些纯血家族。”说着他冷笑两声。
“高贵的纯血家族？现在纯血不值钱了，变成了残血家族。”
……
接下来的几天，谈判进入正轨。在众人的极力斡旋下，双方进入实质性的谈判流程，难关被逐一攻破，如赫敏所料，只剩下一些极为顽固的难点，譬如妖精打造出来的物品的归属权，以及妖精是否可以持有魔杖。
“那些都是细节问题，而细节对我无关紧要。我们商谈的是妖精要不要加入泛魔法联盟——在大部分智慧生物都加入的情况下。”又一次谈判中，菲利克斯出现了，他坐在位置上说。
“妖精可以持有魔杖，但所得必有代价。当妖精持有魔杖的那天，就是妖精锻造金属的特殊方法被公之于众的那天。”他转头看向赫敏，“把这条写进条款的备注里。”
“哦，是的，教授！”赫敏急忙说，匆匆在羊皮纸的空白处添加注解。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在场的妖精和巫师对这个结果都不太满意，觉得自己一方吃亏了，但仔细思考过后，这又几乎是绕过争议的最好方法。
妖精在理论上拥有了几百年来一直争取的权利。这项权利在此前被以法律的形势限制，非巫师不能持有魔杖，今天破开了一个口子。但代价惊人——
什么是妖精锻造金属的特殊方法？
和妖精的天赋有关，和妖精的特殊魔法体系有关。当这一切被破解，妖精将不再有秘密。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句话，妖精们很可能会嗤之以鼻，甚至破口大骂，顺便以鄙夷的目光看着那个巫师，因为妖精深深为自己的魔法感到自豪，绝不相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但这句话是从一位堪比邓布利多的大法师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将信将疑。
尤其——这位大法师有过先例，近乎独立开创（或复原出失传的）魔文体系，他才二十六七岁，用来研究古代魔文的时间可能都不到十年，因此这番话显得极有分量。
妖精们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了迟疑。
而一些聪明的巫师也想到了这些。只不过他们的思考角度和妖精不太一样：妖精打造的宝剑和铠甲堪称神兵利器，银器也广受巫师的欢迎，如果能获得这项技术，他们乐得交换。
此前巫师根本无法复制妖精的魔法。
几名巫师眼神火热地看着菲利克斯，面对如此庞大的利益，他们都有心挑起战争了，但对上菲利克斯冷冰冰的眼神，心中的贪婪瞬间被浇灭了。
又一轮激烈的谈判后，妖精同意加入泛魔法联盟，对内依然保有话语权，但对外口径与巫师保持一致。
“我们会保留申诉权利，两百年前我们签过契约。”妖精长老半是放松半是不甘心地说。
菲利克斯没说话，但心里打造一座魔法城市的念头越发强烈起来。巫师界彼此盘根错节，牵出一根线头能带出整个魔法界，菲利克斯也不想大刀阔斧地改变巫师的生存环境。这不一定是好事。他只是想在一张白纸上作画，可以反复擦拭和涂抹，现有的地方经不起折腾，最好的办法就是另辟蹊径……
与此同时，巫师正式以魔法部的名义和麻瓜政府接触，依然没有谈及正事，相当于上次菲利克斯带着学生首访女王的后续，麻瓜首相和魔法部长都没露面，而是各自派出官员和代表，只是名义上的规格高了不少。
双方以类似政府报告的形势，用冗长而庄重的语言互相介绍了各自的发展史、文化、观念、科技（魔法）。
魔法部这边派出的高级官员是韦斯莱先生，随着魔法部部门改组，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在会议中，韦斯莱先生对一系列科技产物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在得知韦斯莱先生就是目前报纸上炙手可热的‘巫师上学记’系列新闻中屡次提到的巫师父亲后，政府工作人员临时决定送给他一套扳手，自带各种型号的螺栓螺母。
“真是太感谢了，”韦斯莱先生热情地说，“我没带个人礼物，但来的时候魔法部长博恩斯女士委托我赠送麻瓜政府两件礼物——”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造型朴素的碗碟和一只华丽的水晶瓶。
水晶瓶里是一片微型丛林景观，政府代表看了两眼，随后不再关注，他转而望向灰扑扑的碗碟，上面是残缺褪色的花纹，毫无美感可言。
“呃，”政府代表有些懵，“这个碗碟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看上去和艺术品不沾边。他们这边也准备了礼物，是从博物馆里精心挑选出的文物，不管是艺术性还是历史意义上都颇具收藏价值。
“它的样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历，”韦斯莱先生说：“它来自月球。”
政府代表瞪大眼睛。
“月——月球？”
“是的。”韦斯莱先生点头微笑，但这一刻，政府代表觉得他的笑容高深莫测起来，和他之前听报告时的生动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等到会议结束，政府代表立刻前往一间会议室，接受全体内阁成员的质询。首相显得迫不及待，“怎么样？他们有什么反应？”他转头看向代表身后一个很不起眼的人，“你是全国最好的心理分析师，你有什么结论？”
那名心理分析师怔怔地出神。
“他可能需要点时间适应魔法带来的心理冲击……还是我来说吧。”代表打开盒子，与之前一样，所有人也被盒子里的东西吸引了。
“瓶中景观？”首相瞥了一眼毫无特色的碗碟，心里判断大概是某样文物，注意力放在精致的水晶瓶上，低下头仔细端详：“有趣，我看到了飞鸟，它还会动——是魔法吗？”其他人也啧啧称奇。
代表抿了抿唇。
“可能和诸位想的不太一样，这确实是魔法的作用，但也掺杂了别的……”他面色古怪地说：“里面是一片真正的森林，用了无痕伸展咒——你们可以理解为空间扩展技术的魔法应用。”
会议室里似乎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首相保持着弯腰的动作，转过头瞪着他。
“据说这项技术——呃，我的意思是这个魔法的应用相当成熟，当然，我们手上的这个瓶子上的魔法只能维持一个星期，他们上次来访时听说议会准备破土造一座花园，于是送了我们一个……”
“送了我们一座瓶中花园？”一名议员呻吟地说。
“使用方法很简单，”代表继续面无表情地说，尽管他的声音透着些许不自信，“一个星期内，在预定场地中央砸碎瓶子，魔法花园就会恢复原有尺寸，里面有树木，有花卉，还有喷泉。和现实别无二致。”
沉默。屋子里的大臣都在默默思考这个魔法所代表的意义，越想越是心惊。过了好一会儿，首相强迫自己开口问，“另一件呢？”他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
“另一件……”代表迟疑着说，他的态度让其他人的心悬了起来，难道这个碟子也不同凡响，藏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魔法？
“那个碟子倒是很普通，没有魔法，关键是它的来历，据说，咳咳，我无法判断，只能转述那位巫师的话，”代表清了清嗓子，“菲利克斯·海普先生几天前登上了月球，幸运地搜寻到了一处巫师遗迹——”
“你不是在开玩笑？”首相打断道。
“也许是巫师在跟我们开玩笑，但这需要诸位来判断了。”代表说：“这件事在巫师社会被广而告之，海普——就是上次来访的巫师教授，声称第一次降落月球准备得不够充分，因此只潦草地搜寻了周边范围……”
在一众面面相觑中，首相突然跳起来：
“叫最好的科学家来！立刻！马上！让他们放下手边的工作——还有，我们不是有一份月壤样品吗？找出来，分成十几份，我要得到最真实的结论！”
“首相先生，月壤很珍贵，我们只有一点儿。”一位幕僚小声说。
首相指着那枚脏兮兮的碟子冲他咆哮：“珍贵？如果是真的，月壤都快烂大街了，你以为那个瓶子是什么意思？巫师在明明白白告诉我们，他们完全可以把月球挖空！”
“他们哪儿有足够的地方堆放多出来的土壤？”一名议员叫道。
所有人都用看蠢货的表情瞪着他。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首相阴郁地说：“你觉得堆在我们头顶怎么样？”
寂静中，那位代表谨慎地开口道：“往好处想，也代表了宇宙旅行将成为可能。恕我冒昧，首相先生，诸位阁下，一枚普通的水晶瓶就能承载一座园林，巫师全力以赴完全有可能独立打造一艘魔法飞船——当然也可能是砸向我们头顶的陨石，全看我们怎么选。如果巫师的魔法和我们的科技结合，星际移民极有可能在几十年内得以实现。”
“尽管我职位卑微，但我真心提醒各位大臣，唯有合作，才有未来！”
……
“金斯莱传回消息，麻瓜政府准备和我们谈判了。”博恩斯女士对菲利克斯说。
“我们的策略看来是正确的：避免意气用事，一点点向外透露有价值的情报，让麻瓜政府将开战的后果与合作带来的好处搬到天平两侧，他们自己就会衡量利弊，走上谈判桌。我们终于度过了最无法预测的时期。”
“是时候将目光放在国外了。”
菲利克斯看向遥远的方向，那里矗立着一座灯塔，他低声吟唱。
“在新时代猝不及防地到来之后，有多少人能果断抓住机会、一跃而起？又会是什么人愚蠢到贸然对自己不熟悉的群体产生敌意、从此一蹶不振？时间会给我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