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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消失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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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第二章 6
      “我知道我没有姐姐长得好看,我从小就知道。我五岁的时候,姐姐穿裙子,我也穿裙子,可是别人都说姐姐看起来像是大小姐,我是她的小丫鬟。听她们说,我就哭。姐姐把我抱起来,笑着哄我。其实现在想想,那会我才是大小姐,她是伺候我的。
      印象里,姐姐出事的那一年,我并不能经常见到她。有一段时间我问我爸,姐姐去哪了,我爸说姐姐得住校,不能每天回家,只能一个礼拜回来一次。那会无线电厂还没有倒闭,我爸还在上班。他不太会收拾家里,每个周末姐姐回来的时候,她总是得洗一大堆的衣服,怕我平常饿着,还蒸一大锅的馒头。她的那个学校好像很严,平常除非生病或者家里有急事,一般是出不来的,要出来就只能拿着班主任老师开的门条。周五放学以后门卫才能放学生出去。周末礼拜天晚上八点以前就得入校,要不然门卫就不让进了。
      当时跟我姐关系好的同学应该就是她的舍友吧。她们宿舍的,我只见过贺璠。有一个周末姐姐回来了,然后贺璠也来家里找她,她们俩后来又一起出去。当时我是不知道贺璠的名字的,后来报纸上登出了受害人的照片,眼睛虽然挡着,但我还是认出来她了。
      其他的几个人我是没有见过。我姐姐也没有提过,她很少提起在学校的事。有的时候我爸问起她学校的情况,她总是说还可以。
      我现在想想,我姐姐的身上总是有种像是与生俱来的悲伤感。不过有一天,她突然换上了新裙子,头发上还系着蝴蝶结。她站在大衣柜的镜子前面照着自己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嘴里还哼着歌。那天我爸好像不在。后来她把我放到了邻居家,说她得回学校了,就走了。下个礼拜回来,也是洗完衣服,收拾完屋子,做好了饭,不到中午的时候就说自己要回学校了。她走的时候,我都哭了。
      你问我是不是觉得姐姐当时在谈恋爱?我觉得是有这种可能的,但是可能性不大。姐姐上的是女校,学校里虽然有男老师但都是年过半百大肚便便的,一个十六岁的女生喜欢上老大爷也基本上不可能。她是一个高中生,接触的人本来就有限,她又是怎么认识男生的呢?
      不过我觉得我爸可能是知道什么或者见到过什么。我最后一次去养老院看他的时候,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后来大夫给他打了药,他睡着了,我听见他梦里叫我姐姐的名字,还说让她小心,不要轻易相信男人。
      我当时没多想,只当他是做梦梦到了什么,胡言乱语而已。现在想想,是不是说的就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哦对了,姐姐出事前大概两个星期左右吧,她好像病了。回家住了几天。我有一天放学回家,还看见她哭了。到了周末。她的舍友们一个都没有来看她。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有可能是和舍友闹别扭了吧。我当时真的是太小了。”
      铁盒子打开,里面有七样东西。孟玲珑麒城十中的学生证,校徽,红色的发卡一只,一张古装剧楚留香剧照贴画一张,一个封皮印有一张风景照片和四个字”江南风光”的塑胶皮笔记本另外还有一支钢笔和半块橡皮。
      孟琉璃说,”除了旅行箱里的那几件衣服,这些就是我姐姐剩下的所有的东西了。“马成胜把这些东西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一个十六岁少女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他打开那个小笔记本,蓝黑墨水,是已经有些褪色的少女的娟秀的字迹。本子没有用完,有不少空白页,里面记的也不过是一些课程表,星期几哪一科的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还有几个代数方程式。马成胜把本子合上,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拿起来,手指头轻轻地摩挲着本子的外页,像是在试探着寻找夹层里的什么,塑胶封套和套进内页的笔记本的硬质封皮被看起来像是医用胶布的东西紧紧地粘住了。马成胜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把胶布撕掉了。他把塑胶封套拆了下来,在内页里,有一张名片一样的东西。
      马成胜和徐心萝对视一眼。这个东西是什么,代表着什么,他们还不清楚。但好似混沌无光的一条路上,一盏灯亮了 。
      马成胜回到家里,大舅哥还没走。见马成胜回来,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怎么又是这么晚。”马成胜说,“忙案子,又帮了一个受害人家属料理了父亲的后事。”大舅哥叹了一口气说,“工作再忙, 自己家的事也得上点心啊。”马成胜没还嘴,沉默地在他的旁边坐下。
      大舅哥说,“成胜啊,我看小屏的情况是越来越不好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递给马成胜一个削好的苹果,马成胜接过来,说,“谢谢哥。”
      大舅哥比马成胜的老婆大十二岁,说是哥哥,其实也像小爸爸。马成胜第一次见他,与他握手的时候感觉像是被铁钳子夹住了手。那个时候老丈人和丈母娘都不在了,小屏的娘家血亲就只有这个哥哥。
      马成胜说,“哥,要不然今晚你就住下别走了。”大舅哥摇摇头说,“不行,你嫂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马成胜没再留他。他说,“那您路上慢点,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大舅哥点点头,出了门。马成胜站在门口,听见大舅哥下楼,汽车启动的声音。
      他回到里屋,小屏床边的那盏橘色小台灯亮着。他走过去,摸了摸小屏的额头。他说,“小屏,我回来了。我今天去殡仪馆里忙孟建国的丧事去了。孟建国还记得不?就是家里有两个闺女,一个叫玲珑一个叫琉璃的那个。玲珑死了,琉璃现在过得也不好,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