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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泅水(人鬼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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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泥
      身处楼上浴室时,具有成堆成堆的黑云携带着雨水想要从外面破窗而来的压迫感,而在室外却没有落下丝毫的雨水,乌云也老老实实盘旋在天际,没有一点下压的趋势。
      宋疏月收回视线,一步不停歇地走向庭院后方那诡异的鱼池深坑,上次来到这里借助桂树的叶子看到与梦中相同情境后所带来的头痛欲裂还历历在目。
      她又一次站在了桂树下,这次没有恰至于此的树叶引导她,宋疏月深深地闭上眼后又睁开,眼睫不由自主颤动了两下。
      曾被雨水浸透过的黄褐色的泥土颜色会更深,可是再深、再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变成鲜血淋漓般的深红。
      这次的她真真切切看清楚了,看清的同时也没有像上次一样的不适,没有强制叫嚣着让她停止的蛮横。
      于是她上前,她要触碰,要抚摸,要感受。
      邪祟也好,脏污也罢,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但她偏要弄个明白,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她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一个恶鬼,陪她死去的哥哥一直待在一个与现实纬度不同的空间里。
      宋听玉说过她在这里会找回她想知道的一切,那些她想知道的,也就是她所缺失的。
      脚下是猩红色的,混合雨水后变得柔软的,柔软到有些黏腻的泥土。
      这片血红土地太过深重,衬得那些附加的雨水仿佛粘连不断的血水,那处深坑正是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威慑恐吓着来人。
      宋疏月先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深坑的边缘,往下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坑底和边壁都是相同的腥红。
      她缓缓蹲下身,捻起些许泥土在指腹细细研磨,触摸的第一感觉是冰凉的,研磨过后又升起一丝温凉的触感,似乎只是寻常泥土。
      指腹的肌理纹路不可避免沾染上了些许暗红,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太正常了,正常到有些反常。
      梦里还存在着什么不同寻常的情景呢?
      宋疏月无意识地捻着现在只存着细小灰尘的指腹回忆,陷入思考与回忆的同时,她好像又置身于那个梦境。
      置身于那片与之相同的腥红土地,她又走了一遍来时路,重新踏上这片泥土,太软,软得要叫人陷进去一了百了才好。
      相同的,她第一步还是走到了深坑的边缘处,第一眼望向的还是坑底。
      这一眼,便足够了。
      宋疏月再度将眼睛闭合,睁开的时候看向坑底,那些梦里的,涌动着的,要破土而出的,在这一刻昭然若揭。
      那些底部暗红的泥土随着更深处一阵一阵的涌动而变得艳红,像一股一股冒出的新鲜血液流动着。
      她看着这幅景象眉心微皱,眼睛追寻着动作最明显的那处,她不知道在底部翻涌蠕动的是什么,由于先前在楼梯处看到了蛇,她自然而然联想到了这一生物,身体也随着这个想象打了个冷战。
      她其实并不惧怕蛇虫,只是未知滋生出恐惧与不安。
      蠕动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就在宋疏月以为要停了的时候突然又加快了起来,速度快得像是有人在一旁拿着铲子锄头一下一下毫不停歇地挖动翻涌。
      终于,毫无规律的翻动貌似终于要歇脚,深处的罪魁祸首露出冰山一角,首先显露的是……
      鳞片?
      还真是蛇?
      宋疏月仔细定睛一看,随即推翻了刚才的结论,这不是蛇,而是和蛇同样拥有鳞片的鱼。
      这处深坑是鱼池的雏形,可这并不代表现在就要有鱼,还是从地底下自己翻上来的。
      而显现鳞片的不是鱼尾和鱼身,而是鱼的头部,上面光滑的鳞片破土而出,正正对着深坑上方,带着死鱼正口的姿态。
      死鱼正口,阴诡之象。
      更何况,这鱼,不只是鱼。
      宋疏月在看清后瞳孔骤然一缩,愣在原地,周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像是已经坠入了血盆大口,脚下湿软的泥土是怪物的口腔组织,掺杂着未尽的血肉。
      这只鱼它,长了一张脸,人脸。
      五官分明的人脸,眼睛覆合着,诡异得像被用针线缝上去的……人的脸。
      而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那天鱼池中发出求救声的一尾灰黑色的鱼,是那声音的主人,也是此刻脸的主人——陈咏,她的父亲。
      她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剧烈的疼痛亦步亦趋紧跟而来,无数次这样,从一开始触碰到录音笔时,那七天被掩盖掉记忆时,树叶遮挡眼睛时,都如此遭到仿佛警报被震碎的阻挠。
      这一瞬间,那些痛觉感官不由分说涌了回来了,积攒而来全部堆积在脑海之中。
      就像有人给她下了咒,下了禁制,在她触碰到有关一点的前路时就拉下红色警戒线。
      她被袭来的巨大痛苦弄得跌坐在地,手掌陷入黏腻的泥土中,紧咬着下唇连哼叫求饶声都不肯发出。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
      每一次在她临近崩塌时都会有一双微凉的掌心捂住她的耳朵,随后就会好起来,不再痛苦。
      救世主般的姿态在那一瞬间会让她忘掉是谁把她留困在这里的,是谁间接造成这一切问题的。
      可这次,她不愿这样,不愿再被……一时间她想不到却切的词语去形容。是拯救吗?还是共沉沦。
      只可惜事与愿违,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那双微凉带着寒意的手掌还是不知何时覆了上来,安抚性地轻轻抚摸耳廓,痛苦也继而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