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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gl (纯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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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
      今日放晴。
      近晌的微风将岸旁潮湿的泥土气息吹动了,薄云行在清旷湛蓝的天空中飘拂,难得的温煦。
      接连两天都是雾雨绵绵,草地也被漾得潮软,曲惊意裹起大衣下摆,弯身,拾起一片揉晕了褐红的橡树叶,手指正触到草坪的一点凉意。
      “在公寓窝了两天,你时差倒过来了?”宁瑾之左手捧了杯咖啡,踏着河畔道下石板,也没看人,就这么疏懒懒开了腔。
      曲惊意指尖轻旋着叶柄,闻言,抬眸去瞧宁瑾之,微弯唇:“还好。”
      “……啧。”也不知道在啧什么,摇了摇头,宁瑾之捧着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
      曲惊意低头,轻笑了一笑。
      两人沿着迤逦河岸缓步走去……
      寻了一处长椅,曲惊意坐了下来。广场中央的水池环台疏散散倒也坐满了人,池水碧澄,喷泉溅荡的水花同阳光融合在一起闪烁、跳跃,水雾清凌。
      宁瑾之提了一袋面包,到曲惊意位旁,弯腰坐下。
      摘下浅棕色贝雷帽,随手抛在了椅边,女人打开面包牛皮纸袋,朝旁边稍戳了下胳膊,眼皮子都没掀:“要么?”
      曲惊意笑着摇摇头。
      宁瑾之也笑了一声。
      水、车、船、人、飞鸟,各种轻噪的声音混织成一片柔缓的云,笼罩在广场旷荡上空……
      “主任说,你提交了辞职申请?”
      曲惊意看着道旁不远处一群灰鸽绕着雕塑盘旋。
      “是。”她轻声回道。
      宁瑾之手指随意折了折面包袋的封口,放下。
      轻飘飘瞥了眼曲惊意,“放弃医院公派进修的机会,结果自己又去单独联系了教授申请访学。”她哼笑了声,“你可真是……”
      “主任还说,也不知道你那段时候是怎么了,一开始公派进修问你意愿时,你没说去,后来又主动去问主任还有没有名额,临了临了,到最后还是放弃了。”
      “辞职这事儿她是让我劝劝你,不过我想对你也不用劝。”
      “因为别枝,对吧。”宁瑾之慨叹一声。
      曲惊意眨了下眼睫,只是笑笑。
      “……欸!”宁瑾之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眼眸一转,目光里颇怀了点儿没安好意,朝她看去,“你该不会是,那天之后,嗯……”女人挑了下眉,“就提交了辞职申请吧?”
      曲惊意垂眸。
      “哈哈哈……”宁瑾之没忍住笑出了声。
      “唉……”她叹了下,“可真不愧是你啊!”
      一只鸽子离了群,灰羽舒展,穿掠晴空。
      “的确是我没有划定好界限。”曲惊意轻应。
      宁瑾之不置可否,随她的视线看过去,体态可爱的小灰鸽晃悠悠踱到了台阶,胸颈的金属绿紫在阳光下闪熠。
      “其实……”
      宁瑾之瞧她一眼,“之后再订票时,你和我说你需要稍晚两天,我以为你就不会来了。”
      “没想到,你还是来了。”女人轻叹了叹。
      曲惊意笑了下,也没说什么,只安静地去看台阶边那只灰鸽。
      “你真的认为,别枝现阶段对你的感情,只是她将自己过往的经历和情感转投到了治疗师身上而产生的移情么?”
      宁瑾之侧过脸,认真瞄着她,“你别忘了,一年多之前,你将别枝转介给梁医生,你和别枝的治疗关系就已经结束了。”
      曲惊意顿住。
      小灰鸽荡悠着朝她们这里踱来。
      她望宁瑾之,手指了下旁边的面包袋,示意。
      女人有些无语地撩了下眼皮,觑她,抬了抬胳膊。
      倒了点儿面包屑放在手心,曲惊意指尖捻起,轻轻撒在地上。
      “小瑾……”
      曲惊意眼睛瞧着那只小灰鸽点头啄食,“我动摇过的。”她轻道。
      “我有动摇过,我有想过,想过——”
      “不如就这样、就这么自私地,留在她身边吧。”
      “我可以用我的一辈子,去爱她,呵护她——”
      女人睫毛颤了颤,“补偿她。”
      她对上宁瑾之眼神,目光里有些微凉的感怀,声音却极温柔,“是别枝,是别枝做出的选择,是她坚定了我。”
      她垂眸,摇头轻笑了声,“我分不清,我也分不清,被别枝喜欢,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太……”
      她难能说出了。
      “如果你有被别枝这样喜欢过,你也会明白的。”
      宁瑾之突地轻撞她肩一下,“好哇你……”
      女人笑骂:“内涵谁呢,你个混蛋。”
      “……嗯?”曲惊意微怅的思绪被她带出。
      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眉眼轻舒,她微笑了下,“抱歉。”
      女人眼尾一扬,“哼哼……”
      “所以——两年,你给了别枝两年的时间。”
      曲惊意俯身,左手慢慢展出移近地面,引得小灰鸽啄她还沾有面包屑的手心。
      “我们之间的交往太近了,如果这让别枝、让别枝只能感受到我,只能……喜欢我,我们的关系是不对等的。这对她不公平,也是对她的欺骗和伤害。”
      “两年,也是对我自己的检视。”
      她直起身,小鸽子攀住她手臂,尖喙仍温顺地啄她,不时地,粉红色眼环望对着她。
      宁瑾之静静瞧着女人手臂上的灰鸽。末了,她很小声叹了下,“如果别枝真的只是一时的移情,两年后,她对你没了感情呢?”
      曲惊意眸光微荡,“那别枝会找到她真正爱的人,她也会是——”
      “对方的……很好的爱人。”她垂下眼。
      “那你呢?”
      看着趴在她臂上可爱的小灰鸽,曲惊意唇角抿出一点笑意。
      她抬眸,扬出手臂——
      灰鸽振飞。
      …………
      喝了点酒,女人裹着睡袍,窗帘被拉开,她安静望着窗外,摇曳夜色,墙边笼了道静淡的剪影。
      许久,曲惊意重又拉上卧室飘窗的奶油灰色窗帘。
      她回到床上,顿了顿,还是侧身拿过床边手机,点开。
      划到微信,仍旧没有什么消息。
      曲惊意微弯脊背,缓缓靠向床头。她阖眸,手指按了按抽痛的额角。
      晚上十一点。
      家里这会儿正值清晨,七点。
      轻轻嘘了口气,几息,女人睁开眼睛。
      她点进置顶,目光温柔地瞧着界面左端那只小猫,唇角轻勾了勾。
      少顷,看着聊天界面,女人脸上笑意渐渐淡下来。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她那天傍晚航班到达,从机场出来,她对别枝问候的回复:
      “枝枝,我已经到了,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家里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很久,别枝再未回复。
      她垂眸,指尖轻滑,点上了头像那只小猫。顿住——
      资料界面上端,简笔小猫兀然迭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天海。
      曲惊意眉心一跳,她敛目,放下手机。
      ……
      “姐姐,你回来了。”
      别枝坐在客厅地毯上,听见动静,她抬眸望向门处,朝女人笑。
      曲惊意打开门,放下包,弯身换鞋,闻言,看到别枝。女人从门厅走过去,轻笑道:“怎么坐在地上了?”
      “啊……在搭积木啊。”走近,桌上、地下一堆木片,女人了然,笑了下。
      别枝抿唇,手指还捏着一块木片,望着她,嘴角的笑窝浅淡淡的,“嗯。”
      女孩盘腿而坐,已经搭好了一处螺旋塔,塔基辽阔而稳定,一迭迭木片垒旋流动,结构很美。
      曲惊意看着别枝手边正在搭建的平衡树,她想了想,也随着别枝坐下。
      女孩垂睫,小心地将木片依次横竖向上堆迭,直到积木微微倾斜,她手指托住右侧承重木条,找到了平衡点。
      把最后一块木片横放迭上,别枝轻轻抬起眼睛,女孩眸光温而澄,瞧着她,唇角展出一点柔软的笑,“姐姐,你要不要试一试抽出左侧这根木条?”别枝手指指了指。
      “……嗯?”曲惊意瞧了眼只有两根木条承在底下的成型结构,她看着别枝,眉毛小小皱了下,手指着,“这还可以抽出嘛,不会塌的么?”声音都放得小心了。
      “嗯,姐姐试一试。”女孩唇边笑窝卷深了些,点了点头。
      曲惊意深深呼吸了下,她垂眸,手指捏上别枝说的那根木条,轻轻抽出——
      积木安定稳好。
      “哇,真的欸,好棒!”她目光惊喜地去看别枝。
      别枝笑。
      “姐姐,这个也可以抽。”女孩对她指旁边的螺旋塔。
      “嗯,就像……迭迭乐那样的么?”曲惊意玩趣被她调出了,“那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在塔上抽木片?”她看别枝眼睛,语气不自觉含了些期待。
      “可以的。”
      女人捏住塔上左端一块凸出木片,她放轻呼吸。
      别枝手指轻轻捏住右下端的一块。
      她在心里默数:
      三、二、一!
      抬眸,“枝枝。”她笑,指尖一动——
      轰然倾塌!!!
      “……抱、抱歉!”女人睖目,望着地板上坍塌的大堆木片,难得透了无措地,去看别枝,手指还捏着那块分明自己很小心抽出的,“是、是我么?”
      别枝指尖抵住自己手里的那片,睫毛轻颤,她去望女人,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是我,姐姐,”
      女孩认真注视着她,微笑,轻轻应。
      “……姐姐。”
      “嗯?”她轻轻搂着别枝,下颌蹭女孩发顶。
      “我不会喜欢你了。”
      我不会喜欢你了。
      我不会喜欢你了。
      我不会……喜欢你了。
      曲惊意骤然惊醒。
      心脏砰砰跳动。
      黑暗中,女人张唇,咽了下喉咙。她伸出左手,手心生了细汗,女人手指抖着,摸索着,终于点开了卧室灯。
      一室亮明。
      缓了片刻,曲惊意从被子里支起身,拿过床边的水杯,仰颈,慢慢吞了两口,颈侧都是汗。
      抿了下湿润唇角,她轻轻放回水杯。
      梦中画面愈加清晰。
      女人眼睫颤动,她靠上床头,望向卧室灯线……
      半晌,女人脊梁塌了下,素白双手微垂,覆住了眼睛。
      “枝枝……”
      低叹般的,细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