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万马齐喑
傍晚回到学校的时候，菲利克斯的心情非常不错。
这天下午他和温妮来到她工作的律师事务所，以朋友身份办理了一份法律咨询业务。温妮的上司——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在得知咨询费不会打折扣后，爽快地同意将这件事交给还是实习助理的温妮。
“工作内容倒是不麻烦，就是有些琐碎，需要花时间到处跑。”温妮的上司低声说：“我会定期检查你的工作进度。”
“明白。”温妮紧张地绷着脸说。
她知道上司是担心她找朋友帮忙，工作会随便糊弄过去。。但事实上他完全想岔了——自己的工作比摆在明面上的多得多。除了几家金银手饰店的法律问题，她身上还肩负一项秘密课题：用现代社会体系的视角解析巫师社会。
关于这两者的差别温妮简直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但菲利克斯否定了她提出的剖析角度。
“法律——”
“不需要你管，几万人的小社会，没必要面面俱到。”
“金融——”
“也不用你来操心。”
“那你叫我做什么？”温妮气呼呼地看着他。
眼下他们正在律师事务所楼下的咖啡厅，菲利克斯用小金属勺子挖着冰淇淋，瓦伦更偏爱草莓味的，它大摇大摆地坐在靠窗的餐桌上，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发现它。
“动动脑筋，瓦伦汀小姐。你接受过完整而全面的高等教育，哑炮中和你有相似经历的人少之又少，你是难得的人才，背靠一整个完整的社会体系呢。对了，你和不少公司打过交道吧？”
“都是事务所接的案子，”温妮底气不足地说，“我负责搜集资料，有时候也会按照要求撰写一份看得过去的报告。”
“那就是了。”菲利克斯颔首道，挥了挥手上的小勺子。“给你个建议：你可以把魔法界看作是一家正在积极谋求转型的大型公司，刚好找到了你。”
温妮盯着他，对这个比喻感到新奇，但她持有不同的意见。
“我们在讨论严肃的话题，对吧？”温妮确认般地看着菲利克斯，他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用公司来做比喻就显得很不恰当。据我观察，魔法界各种制度还停留在几个世纪之前，可能有《保密法》的原因，但你无法否认，巫师们无法像真正的公司那样：目标明确，行动统一。”
“……如果非要比作公司，那也是一家结构松散、充满内忧外患的公司，完全没有前途。”
温妮一口气说完，心情莫名地畅快，她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谁让魔法界当年抛弃了她！菲利克斯朝她笑了笑，“你这么想我也管不着，但眼下这家没有前途的公司雇佣了你，你得拿出解决办法。”
温妮拿着勺子的手僵住了，她烦躁地甩了甩马尾辫。
“我想不出来——你来告诉我。”
“内忧外患？自然有人会去解决；结构松散？也不需要你考虑。”菲利克斯轻声说：“我要你做的，是从你本人的视角出发，思考魔法界有哪些东西足够有吸引力，能形成新的产业？简单来说，如果我想把巫师界嵌入麻瓜社会，就像一枚齿轮那样，有哪些可以联结的点？林、工、农、牧、渔、科……”
“为什么要这么做？”温妮屏住呼吸说道，“你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吗，魔法界打算改革……”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方案储备，对未来的一种预案。”
温妮不解地望着他。
“眼下没有大型战争，但人类放弃开发武器了吗？魔法界暂时没有修改保密法的打算，但从长远看，改变是必须的……你知道手机吧？”
温妮点点头。
“相机呢？”
温妮又点点头。
“那你见过把这两者合在一起的产品吗？”
温妮先是点头，接着飞快摇头。
“完全没见过。”
“那你可以稍微期待一下了，估计要不了几年就会有类似的产品诞生。”菲利克斯说：“试着想象一下，如果未来人人手里都有一部能拍照的手机，巫师还会像现在这样隐藏得很好吗？”
更何况还有互联网。但菲利克斯没提这码事。
“你认为巫师会暴露在公众视野中？”温妮忍不住问。她心里有些惊悚。
“只是概率和时间问题。随着科技发展，魔法部每年处理的意外泄密事件逐年增加。他们正面临新的考验。”菲利克斯说：“我判断未来有两种可能：要么魔法部疲于奔命，不得不和麻瓜政府展开更紧密的合作，让更多的人——至少是部分政府工作人员知道巫师的存在。”
温妮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一个普通人发现了巫师，随手拿出手机拍照，然后向电视台爆料……面对这种情况，巫师确实难以完全封锁消息，到时候很有可能像海普先生说的那样，巫师必须做出妥协，借助人手更加充足的政府机关。
但她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
“可能你也意识到了，世界上不止一个魔法部，也不止一个麻瓜政府，真到了必须要两个社会共同合作才能保守秘密的一天，出现纰漏才正常。”菲利克斯自顾自地说，“更何况……”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温妮顺着他的思路想到：更何况不可能所有国家都愿意配合，只要中间某一环出现意外，谈崩了……结果都是整个秘密被破坏。
“所以才需要提前制定预案？”温妮多少理解了菲利克斯的想法，这件事确实很有必要。她只是没想到自己有机会参与到这种大事中，但是想想海普先生在魔法界的地位，她又有些释然了。
“没错。”菲利克斯简短地说。
这也是他希望战争尽快结束的原因之一：魔法部现在光是维持正常运转就很困难了，要是还让他们分心其它事，尤其还是关乎魔法界未来命运的大事，博恩斯女士怕是会气得爆炸。
但保障整个魔法世界不被发现本来就是魔法部的责任。
菲利克斯这几年攫取名望，就是为了有一天，当他正式提出这个严峻的问题时，所有人——包括国外巫师——都必须慎重对待，不会把这番话当做痴人说梦的呓语。
他不想单打独斗靠一个人把所有活儿干完，即便现在有‘未来世界’，但这份力量还是太小了。
温妮轻声问：“巫师界一直在关注科技进展？我知道传音镜，还看人使用过，当时只觉得魔法很神奇，但现在想想，它简直是未来手机的方向：小巧便捷，除了通话还能传递画面，就是有距离限制。”
“距离限制的问题已经在改善了。”菲利克斯说。“其实有现成的方法替代，比如双向镜，但是它的制造过程有些复杂，不适合批量生产。我们考虑用魔法照片替代。”
“能具体说说吗？”温妮很感兴趣地问，这些知识她平时完全接触不到。
菲利克斯动动手指，咖啡馆里两朵应景的玫瑰花跳下来变形成两张照片，温妮盯着照片上自己的脸，又看看另一张照片上的菲利克斯·海普，心里啧啧称奇。
“你在报纸上看到过会动的照片，对此不算陌生……魔法界还存在一种更高级的魔法画像，不但能和人对话，还保留了画像主人生前的部分智慧，具体要看你给了它多少记忆。我说的灵感由此而来。”
“如果想要看到对方，最简单的方法并不是传递实时的影像，而是互相持有对方的照片，通过魔法将你现在的动作复制在你本人的照片上。就像这样。”
菲利克斯挥了挥手，他照片里的形象也跟着挥了挥手。
“这种方法比较简单，但也需要定制，目前也只有传音镜的前身——情侣镜的发明者，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接受这种服务，专门为情侣量身打造。”
温妮脑袋晕沉沉的，她现在感觉很矛盾。一方面，她知道魔法界在很多地方落后于现实世界，甚至可以说滞后几个世纪；但另一方面，魔法界却近乎预言了未来的科技走向。
不止这一件产品，未来世界公司的很多产品都隐隐有着类似的影子。
她试图把这个现象归类为魔法的特殊性上，但道理说不通，她又盯着菲利克斯，心里恍然大悟。
“你才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发明家，海普先生。魔法界有太多老古董了。”
菲利克斯摆摆手，“我可不敢这么承认。”
他不是推辞，而是越钻研魔法，越能明白一件事：任何一位魔法大师，都是潜在的发明家。
如果韦斯莱双胞胎能制作出情侣镜，那邓布利多会做不出来吗？
据他所知，邓布利多年轻时候就能和尼克·勒梅交流炼金术，他自己也制作过一些实用的魔法工具，但邓布利多从来没想过开公司，也没想过把他的智慧转换成金钱。
邓布利多的做法其实很能代表历史上那些杰出的巫师。
这些人脑子里确实没多少商业思维，被巫师传统观念束缚着，但他们本来也不缺钱，因此只要满足自己和身边人的需求就够了。
另一个例子是纯血家族，他们宁愿抱着先祖的魔法笔记，任由它们烂掉、失传，也不甘心让这些知识流传到外界。
……
情人节过后，菲利克斯回到学校照常上课。
古代魔文课堂上——
“欢迎回来，同学们，”菲利克斯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不疾不徐地说：“我相信你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是啊，帕笛芙夫人茶馆的情人节套餐很划算，郊外崩塌的山峰也足够吸引眼球，甚至……我听说到猪头酒吧逛一圈也成为了新的流行风尚？”
学生们一阵挤眉弄眼，哈利看到赫敏悄悄做着口型：胡扯。他咧嘴一笑。
“但我希望你们收收心。”
“距离复活节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假期结束你们会接受就业咨询，但其实那个时候可能有点晚了。”
说到一半，菲利克斯卡了壳，学生们盯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呃，让我看看，接下来是o.w.ls考试的重要性和意义，还有复习计划……这些东西可真让人头疼。”
他干脆利落地丢掉小纸片，在它掉到地上之前把它变成一架纸飞机。
学生们梗着脖子盯着那架纸飞机从窗外飞出去。
“好了，以上就是我在教学会议里记录的东西，只是单纯想让你们感受一下我当时有多无聊……”菲利克斯大步走回讲台，对底下瞠目结舌的学生说，“我们来谈点实际的。”
“如果你们进入六年级，那么在古代魔文这门课的提高班会讲些什么东西？”
学生们聚精会神地倾听教授的解释。
“首先，课程内容并不固定。目前这门学科日新月异，不断有新东西被提出来。如果感兴趣可以从头到尾翻看一遍《魔文新解》这本杂志，里面有很多或是前沿、或是有趣的文章，不少还是你们自己写出来发表在上面的……
我打算花几年时间梳理出清晰的脉络，但不管如何，提高班会以实用魔文的教学为主，这点毫无疑问。”
“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五年级，尤其是就业咨询之后，你们必须要慎重考虑自己的未来。”
“我可以让你们进入思维教室，一堂课学会上百个翻译性魔文，于是顺理成章的，你们每个人都能在o.w.ls考试上拿到优秀……”菲利克斯平静地说：“是的，我可以做到这点。”
“成绩不是问题，兴趣才是关键。”
“在提高班上，我对你们的要求会随着古代魔文学科的不断完善变得越来越高，教学内容也会因人而异。你们会花费大量时间进行比较前沿的探索，如果不是真的感兴趣，这个过程会非常折磨人。”
“所以仔细想想清楚：这门课程对你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你们今天的思考会促成新的学科交叉领域的诞生……”
整个三月份，学生们都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但校园之外、或者说英国之外，国际魔法界的秩序被伏地魔一个人搅得翻天覆地。
从情人节过后到三月初的这段时间里，菲利克斯和卢修斯见了几次面，发现伏地魔似乎完全销声匿迹了，菲利克斯只能认为他在准备和邓布利多的决斗。
但事实证明，伏地魔很难安分下来。
3月12日，一封信件引起菲利克斯的注意。随信附寄过来的是一份国外报纸的剪报，上面提到伏地魔闯进了国外的一家拍卖行，抢走一件珍贵的魔法斗篷。
但据现场守卫说，他拿到后只说了句“垃圾”，然后就消失了。
3月17日，他出现在法国古灵阁分行地下金库，带走了一把相当有名的妖精宝剑。
3月25日，伏地魔闯进巴西一座正在发掘中的古代巫师遗迹，他撬开一口棺材，里面的陪葬品被他扔垃圾似的丢到地上，原本栩栩如生的古代巫师尸体迅速腐朽了。
在此期间，一支由多个国家的傲罗组建的追缉队伍成立。
他们奉命抓捕伏地魔，结果大半个月下来一无所获。报纸上铺天盖地地报道，一个小国的魔法部部长公开发表宣言，扬言伏地魔是跳梁小丑，只会东躲xz。
隔天伏地魔闯入该国魔法部，屠杀了超过五十名巫师。随后他又出现在那支东拼西凑的追缉队伍的驻地，将这段时间跟在屁股后头的苍蝇杀得溃不成军。
一时间，万马齐喑，无人敢发声。
就连英国本土也显得十分消极，报纸上的版面似乎都被伏地魔一个人占据了，不少老人被迫回忆起十几年前那场恐怖的战争，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复活节前。
魔法部终于敲定并对外公布了黑巫师的审判时间。
同一时间，菲利克斯也收到了最高巫师法庭——威森加摩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