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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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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在这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时刻。
      多么嘲讽。
      夜晚的风在空旷安静的场地上呼啸而过,两个人隔着一段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对视着,仿佛空气都要冻结成冰。
      程之崇看着他,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很冷。
      夜色寂静无声,蝉鸣仿佛都消逝一瞬。
      程之崇最后没有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总是不喜欢讲话的。
      一边强调称呼和威严的重要性,一边理所当然地觉得儿子是他的物品,拍拍板就可以做出任何决定,不需要当成一个“要平等沟通”的存在。
      身上被搜过,手机被收走,一边一个成年男人站在他身后,连夜的航班,回到南城,然后回到这里。
      程之崇大概觉得不必跟他多说,因为程嘉也每次“关禁闭”出来,都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按照他的规划进行下去。
      有时会不忿,有时会愤怒,有时会沉默,情绪上下不定,但总归是没有出过差错的。
      他总会长大的,总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的。
      第七天,房间门开,程之崇走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
      “想好了吗?”他出声问程嘉也,同时抬手瞥了眼腕表。
      他刚从会议上下来,还穿着西装,在另一个会议开始前,见缝插针地来验收一个项目的成果一般。
      程嘉也依旧躺在那里,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声音刺激,不适地皱起眉,然后又缓慢地松开眉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程之崇这会儿倒不急,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感官剥夺一段时间后,意识反应会变慢,这是常见症状。
      过去也常见的。
      只是这次他学聪明许多,没有无意义的哭闹和反抗。
      二十多岁了,也确实该长大了。
      程之崇想着,又瞥了一眼表,然后再看他。
      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程嘉也躺在那里,用同样一双漆黑的眼睛回视他。
      好片刻后,他才缓慢地意识到,他好像并不是处于意识不清醒的状态。
      相反,那双眼睛平静,清亮,而又锐利。
      程之崇沉默了两秒,垂眼看着他。
      “你在看什么?”
      程嘉也闭了闭眼,又睁开,没有回答。
      秘书站在门外等候,比了个时间到了的手势,提醒他速战速决。
      程之崇耐心告罄,又重复了一遍,“想好了吗?”
      这个问题在同一个地方问过他许多遍。
      想好要跟恰当的人一起玩了吗?想好不允许再撒谎了吗?想好要跟学校收回住宿申请书了吗?想好要在国内读完大学了吗?
      想好要放弃掉你那些不切实际、毫无意义的想法,做一个永远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人了吗?
      正如这个同样的问题被重复过许多遍一样,得到的回答也永恒如一,没有例外。
      谁是这场争执里的最终胜者,毫无疑问,从不例外。
      “想好了。”程嘉也轻声回答道。
      跟他从前无数次的回答一样,没有例外。
      程之崇略一颔首,没有感到意外,又扫了眼腕表,拎起公文包,往外迈步。
      “在家里再待两个月,哪儿都不许去,到时间就去学校报道……”
      “我不。”
      身后传来轻而缓的声音。
      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嗓音尚还嘶哑着,声音也很轻,却一字一句,落在安静的空气里。
      程之崇的脚步一顿。
      两秒后,他才缓慢回头,蹙起眉,确认般地问,
      “什么?”
      “我说……”
      程嘉也盯着天花板的亮光,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我不。”
      想好了。
      他不要就这样算了。
      不要死在自由奢侈的高墙之外,不要每次事到临头,总是被“差一点”打败。
      刚才程之崇站在那里,问他在看什么,他没有回答。
      现在程嘉也盯着天花板上的亮光,想,他在看过去的自己。
      那个七岁因为恐惧而大哭的自己,十三岁因为矛盾而挣扎的自己,还有十八岁因为抗争而伤痕累累的自己。
      他在跟他们告别。
      从此之后,那些被迫加诸于身的囚笼枷锁,都不能再困住他分毫。
      他从永夜中来,将要前往另一片广阔的海域。
      此岸无际。
      第79章 生于永夜4
      彻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上课的铃声早已响过,早自习上到一半,本该去值守的陈绵绵却还枯坐在窗前。
      她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的是从前那本日记,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从寥寥的笔墨中延展开来。
      她想起很多事情。
      要搬出宿舍那一次,虽说是奶奶提的议,但却是程之崇拍的板,三言两语定下让两个人都不太愉快的事件,却甚至没有问一句程嘉也的意见。
      他当时情绪就差到极点,坐在餐桌上,只字未言。
      当时她还以为是她的原因。
      第一次见面那一天,他姗姗来迟,神情和语气都不是太好,彼时她以为是他性格本来如此,天生冷漠寡言。
      直到张彤带她去看的那一场,程嘉也无缘无故退出乐队后的live。
      他人明明站在二楼,垂着眼,看离开后的第一场表演,在台上人邀约后,手指攥紧了栏杆,最后也只是转身离场,留下一句半真半假的“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