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短暂的迷茫
傍晚六点半，写字楼里的人潮像退潮一样，迅速地散去。
陈然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
她没有让司机来接，而是独自一人，汇入了下班高峰期的人流里。
城市的空气带着一股燥热的余温，混杂着汽车尾气和食物的香气。
霓虹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将灰色的天空染上了一层虚幻的、迷离的色彩。
这是陈然难得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沉柯和沉闵行都去参加那个据说能决定未来五年能源格局的联邦经济峰会了。
那是一场属于顶层掠食者的盛宴，至少叁天之内，他们都不会回来。
这意味着，陈然有叁天的时间，可以不用扮演任何角色，不用揣测任何人的心思，不用在情欲和权力的漩涡里挣扎。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不停旋转的陀螺，终于在这一刻，得以暂时地停歇下来。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感，让陈然有些站不稳。
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高跟鞋敲击着人行道，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
陈然在一家法式甜品店前停下了脚步。
店面不大，橱窗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
玻璃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精致的甜点，像一件件小巧的艺术品。陈然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
“欢迎光临。”
一个戴着白色厨师帽的年轻甜品师从柜台后抬起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店里很安静，只有舒缓的香颂在空气里流淌。那股混合了黄油、奶油和烤杏仁的香甜气味，让陈然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我看看。”
陈然走到柜台前，目光在一排排诱人的蛋糕上扫过。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一款小巧的、点缀着新鲜树莓和开心果碎的慕斯蛋糕上。她记得，沉柯喜欢这种酸甜的、不会过于甜腻的口味。
她为什么会想起沉柯？她明明是想逃离的。
陈然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当一个人的存在已经渗透到你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时，所谓的“逃离”，就成了一个伪命题。
“就要这个吧。”陈然指了指那款树莓慕斯，“麻烦帮我打包。”
“好的，请稍等。”
甜品师拿出蛋糕，用一种极其娴熟而优雅的动作，将它放进一个漂亮的纸盒里，又细心地系上了一条深蓝色的缎带。
“您的男朋友一定会很喜欢。”
他将打包好的蛋糕递给陈然，笑着说，“我很少看到有女孩子会特意来为男朋友买蛋糕的。通常都是反过来。”
“不是我男朋友。”
陈然接过蛋糕，纠正道，“他只是一个……很喜欢吃甜食的小孩子。”
陈然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甜品师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解地耸了耸肩。
陈然提着蛋糕，重新回到了喧嚣的街道上。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由光和影构成的迷宫。
陈然没有打车，而是选择步行回家。她需要这段路，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沉闵行给她的那份资料，她已经研究透了。那是一张巨大的、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面有沉柯的软肋，也有沉家的命门。
陈然知道，沉闵行给她这份东西，不仅仅是为了让她更好地“磨练”沉柯。他是在给她递刀，也是在给她套上枷锁。他让她看到了通往权力的捷径，也让她明白，只要她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永远也无法摆脱他的掌控。
她现在，拥有了晨星资本，拥有了沉柯毫无保留的信任，甚至，还拥有了一张可以威胁到贺家的王牌。
她在这盘棋里，已经从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变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可她为什么，一点也感觉不到高兴呢？
陈然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等待着红灯。
身边的人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自己的归宿。而她，却像一个站在十字路口中央的、迷路的孩子。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金钱？是权力？还是那个她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自由？
绿灯亮起，人流开始涌动。
陈然被裹挟着，向前走去。她提着那个小小的蛋糕盒，感觉它像一个温暖的、小小的锚，在这片冰冷的、充满了算计的海洋里，给了她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可以停靠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