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荣国府内不单有宋御医, 还有一位七品正奉李太医,和宋御医一起给贾赦贾政两个看诊。
王夫人是女眷,伤处尴尬, 皇后娘娘怜其是贤妃之母,昨日特命尚食局司药属正六品刘司药和正八品张掌药暂到荣国府中, 替贤妃之母诊治。
却说王熙凤今年春日时替迎春相看夫婿,曾看中潘庶吉士。
不过潘庶吉士早已与清远伯府冯家有了默契,迎春最后倒是和冯家公子有了婚约,可见世上缘分真是奇妙。
自贾赦贾政王夫人被下狱后,冯家有情有义,非但没说退亲,还帮着打探消息告诉贾府。
虽卫夫人未敢亲身上门探望,但消息一直没少送来,贾母王熙凤也感激不尽, 心喜没结错亲,都特特嘱咐迎春往后成了婚,到冯家好好过日子。
皇后娘娘赐下两位女官替王夫人诊治, 贾家不敢怠慢, 乃是王熙凤亲自出门迎接,送到王夫人院内。
贾家有此次灾祸,虽是子孙不肖,家人豪纵之故,可最直接的起因便是两房相争,以幼欺长, 乱了尊卑。
荣禧堂二房是再住不得了, 是以王熙凤和老太太商量过后, 把薛姨妈从前住的梨香院暂收拾出来, 给二老爷二太太养伤。
梨香院位于荣国府东北角,两位女官是从荣国府大门入,离梨香院距离颇远,王熙凤与二位女官互见了礼,问过尊姓,便命人传轿抬二位女官过去。
刘司药却止住王熙凤,笑道:“淑人不必如此客气,我们都是走惯了的,要走倒比坐轿快些,病人也等不得,快过去罢。”
大夫如此说,王熙凤便依她所言,躬身说声请,便带着两位女官往梨香院行去。
两位女官口中还真没说虚言。
王熙凤自打怀了芃哥儿起,就日日不忘在花园里走两圈,强身健体。
她养身到得如今也有三年,腿脚比丫头们还利索些,又年才二十三岁,正是身子最好的年纪。
饶是这样,她带着两位女官快走到了梨香院,也觉得有些气喘。
王熙凤再看两位女官,一位四十余岁,另一位才十几岁,都和没事儿人似的。
她心里服气,看两位女官认真拿热巾子擦了手,又用烈酒泡过一回,从药箱里拿出许多东西来,刘司药主手,张掌药为副,开始给王夫人换药。
两位女官给王夫人治伤,王熙凤就等在外头。
过不了一会儿,迎春探春惜春也赶了过来,问情况如何,王熙凤命她们悄声儿,指指里间,示意还正在诊治。
迎春拉着两个妹妹也等在外头,王熙凤看见迎春,再想想里头那位年轻掌药姓张,心中一动。
等两位女官换了药出来,说过一回王夫人的伤情,王熙凤谢过刘司药张掌药,又试探着问张掌药道:“敢问掌药大人之母是否出身清远伯府?”
婉燕一愣,笑道:“家母正是清远伯之幼女,不知淑人为何问及家母出身?”
王熙凤见面前张掌药一身司药属官样服装,乌云鬓发只挽成一个简单发髻,上头一只八品金簪,外有两只玉簪,别无它饰。
打扮得如此清素,却难掩她俏丽容貌,更兼才刚治伤疲累,她额上微汗面庞红润,更显动人。
在王熙凤看来,贾家几个女孩儿的样貌在京里也算是数得上的,迎春现在长开了些,更显得秀雅可人。
而家里出了事,迎春今日虽也是淡妆素裹,衣裳料子花纹却比张掌药身上官制宫装更漂亮,发上首饰也更精致,鬓边还戴得一朵堆纱花。
人靠衣装,迎春这一身打扮比张掌药增色不少,两人站在一处,张掌药通身沉稳宁静气度竟还压了迎春一头,叫王熙凤暗暗赞叹,怪不得让潘庶吉士念念不忘。
听得张掌药真是清远伯家的外甥女,王熙凤忙把迎春拉过来,笑指道:“我这妹妹名叫迎春,今年才和冯将军家的公子定了亲事。”
“听说冯将军之外甥女现正在宫中司药局做女官,刚才听得掌药姓张,所以联系起来,故有此一问。”
婉燕听完王熙凤解释,便拉着迎春的手互行了礼,笑道:“这样大的喜事,偏我在宫里,今儿才听说。”
刘司药拍着婉燕肩膀笑道:“奉娘娘之命前来看伤,你还认上一门亲,叫我说什么好。”
婉燕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荣国府见到未来表嫂。
她入宫后足有两年多未曾见过家人,现下见了未来表嫂年纪虽小些,但行动举止温柔可亲,心里十分欣喜。
婉燕便笑道:“这天下的缘分也难说,我也没想到表兄竟定了贵府上的姑娘。”
迎春本挂心着王夫人,现下见了未来婆家亲戚,想到冯家仗义,心里又忍不住泛起羞意来,抿嘴笑道:“确实未曾想过和掌药在此相见。”
刘司药便对婉燕道:“那你先在这儿说着话,我去开个方子,给王太太服用了,再看效验。”
王熙凤忙命拿纸笔来,请刘司药写了方子,交给下人去按方熬药,又带着迎春和两位女官到了旁边打扫出来的院子暂且安置。
正好和张掌药认了亲,王熙凤就暂把照顾两位掌药的事儿交给迎春,把看护王夫人的伤交给探春,她又去别处忙碌。
相处了一日,婉燕发现这位迎春姑娘性子随和,温柔可亲,却不是一味的软弱,柔中带刚,行事自有章法,样貌也生得好,心中暗笑果然是这样姑娘才治得住表兄。
家里三位被打了板子的长辈,大老爷那里有邢夫人看顾,伤得又较轻,倒不用王熙凤太忙。
而二老爷二太太虽半月内就要搬离荣国府,两房又闹得在京里出了名儿,名声都完了,王熙凤也得保着他们被精心医治,好好儿的出了荣国府再说。
所以贾赦等回家后的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王熙凤就把贾琏叫起来,两个人一同往各处看了一圈儿,请太医们分别给长辈们诊治。
宋御医才诊完了贾政,宁国府的小厮就跑得屁滚尿流过来,在贾琏跟前儿跪下回道:“我们奶奶求二爷二奶奶请宋供奉看看我们大爷,我们大爷发了高热,外头大夫都说救不了了!”
贾琏王熙凤大惊,来不及去看王夫人,忙命人套了车马带着宋御医往宁国府去。
圣上命贾琏袭爵是荣国府之事,热闹也只在荣国府,并没传到宁国府。
贾珍没了爵位,尤氏不好再去太医院请太医,只好拉了京中有名的老大夫来替贾珍治伤。
昨日贾蓉接了贾珍回来,尤氏贾蓉都站在外间,等大夫给贾珍换药包扎。
五十板子下去,贾珍早已去了半条命,好容易到家睁开眼,还没等说话,被换药疼得又晕了过去。
尤氏在外间等着大夫诊治贾珍,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让贾珍再也醒不过来。
贾珍被关起来这二十几日,尤氏在家里买了一批人打了一批人,把权收拢在手心,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当家做主不受人辖制的痛快。
她十八岁嫁给贾珍做继室,到如今十四年整,心里对贾珍却并没存一丝夫妻恩情。
早在她知道贾珍染指儿媳妇那时起,她就对他失望透顶。
后来见他连她两个妹妹也不放过,让尤家女儿的名声污糟不堪,尤氏更是对贾珍恨之入骨,做梦都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
他在外头花天酒地,让她在这里受人非议?
现下没了爵位,她还留着这个连儿媳妇小姨子都染指,没人伦没王法的畜生有什么用!留着继续在她头上耀武扬威,搅得这个家不得安生?
尤氏心念已定,故意装作不支的样子,跌坐在椅上。
贾蓉忙上前关怀,紧张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尤氏朝他摆摆手,叹了一声,虚弱笑道:“无事,只不过忧心你父亲。他伤得这么重,一个调理不好,发起烧来……叫我可怎么办?”
贾蓉才刚心里早就想过要不要趁着这个空儿要了他爹的命,只是“弑父”二字太过沉重,贾蓉心里才冒出这个想头,就被他又压了下去。
现下他听了尤氏这么说,心里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更兼他又听到尤氏低低叹了一声道:“这几日咱们把家里弄得这样,少了多少人,还不知道大爷醒了会怎么样呢……”
贾蓉也跟着想起来他从小贾珍发怒时唬他打他的样儿,把嘴抿成一条直线,立时下定了决心。
贾珍上了药后就一直未醒。入夜,贾蓉借口放心不下父亲,请尤氏回去看着秦氏,他陪在父亲身边。
尤氏知道贾蓉这是终于上钩了,殷殷叮嘱他几句好好照看,一有消息就叫人去唤她,走之前还检查了一遍把门窗关紧。
贾蓉送走尤氏,看婆子丫头一大堆簇拥着尤氏远去,院子里灯火通明,照得尤氏乌黑发上的首饰发着光彩,背影越发显得窈窕。
他再想到被父亲玷污的秦氏,看着尤氏的背影,心里起了邪念。
左右这宁国府也要住不成,等父亲没了,搬了家他当家做主,这些人还不都是他的!二姨儿三姨儿没了父亲,不也得乖乖到他身边儿来?
贾蓉拿着女人给他自己鼓劲儿,进了屋子命人在贾珍床下给他放了铺盖,说晚上他亲自看护大爷。
府里头的下人换过一轮,尤氏又特意在贾珍这里留的都是不大机灵的人,听了主子的话只会听命。
下人们都睡在外间守夜,贾蓉强撑着不让自己入睡,盯着时辰钟等到夜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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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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